奥菲欧斯溺于樱吹雪

现在可以说再见了吧。

|庄盖| 倒计时

倒计时

 

原题是:一次盛大的逃离

窗掉的本里的稿,本来说再发出来还修一下的,但是没那个精力去修了。

因为心跳声和时钟指针走动的声音太过相似而发生的故事。

比起红心蓝手更想要类似repo一类的回复,也因此解除了评论限制。

 

夏日且长。

常磐庄吾拆开冰棍的包装纸,白气从里面慢悠悠地冒出来,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它们,却只是让它们在夏日的暑气里消失不见。

他想起小豆汤里的年糕,夏天的时间就像是被暑气烤熟的年糕,被筷子拉得好长。常磐庄吾回忆自己上一个夏天是怎么度过的,他记得自己一直没什么朋友,却也不觉得夏日漫长。大概是随意把暑假的报告分散着写完,夏天也就过去了。

冰棍的冰凉强行把他从不太愉快的回忆里拉了回来,暑气太过猖狂,融化的奶油冰棍顺着流到他的手指上,黏糊糊的,甜腻的味道在空气里缓缓降落。

他快速吃完剩下的、融化得像被扔在一边嚎啕大哭的孩子一样的冰棍,洗完手出来被不知是谁打开的电视里播报的新闻吸引了注意。

是夏天常见的台风预警。

他看着自己的指缝,没来由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每年夏天或多或少都会遇到台风,那个时候他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窗外的风声,窗户被胶带加固了,但还是发出骇人的声响。

“要来台风了吗?”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扭头看见明光院盖茨揉着手腕走下楼梯,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固执地穿着束缚带。常磐庄吾觉得刚刚被冰棍驱散的暑气又缠到了自己身边。

“唔,要在台风来前把窗户都加固一下……风铃也要收起来了。”

他一边回答一边从装满杂物的纸箱子里翻出胶带,去年只有他和叔父两人,为了把所有的窗户都贴上胶带花费了不少时间。

“那到时候我也来帮忙吧。”

他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没有加快,只是固执地按照自己的节奏一下一下跳动的心脏,却像是贴在耳边的手表一样,传来响声。

他找胶带的手停了停,抬头看着来自未来的少年人,似乎是被他的视线注视着有些害羞,抑或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好笑,他看见盖茨微微皱了皱眉。

常磐庄吾愣住了。

一瞬间他像是看见了相同样貌的少年穿着和他同校的夏季制服,微微皱眉,嘴唇开合,在说着什么。

他轻轻晃了晃头,那一瞬间的景象就这么散去了,像是滴落在马路上的水滴,迅速蒸腾得无影无踪。

他只听见穿着束缚带的明光院盖茨,语气里夹杂着害羞和不满,问道:“我主动帮忙就这么让你惊讶吗?”

常磐庄吾挤出一个笑容,却又歪着头摆出在思考的样子,回答说:“不过按照你们的计划,台风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回到未来去了吧?麻烦你真的好吗?”

他又捕捉到了未来战士抽动眉毛的瞬间,“我住在这里也受了你叔父……和你的不少照顾,帮忙是应该的。”

说完把头偏向一边,似乎是不想让庄吾看清自己的表情。

“谢谢你,盖茨。”

他们开工得似乎太早了一点。

叔父看着他俩忙前忙后跑上跑下,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试图从同样疑惑的月读那里获得答案,白衣少女用食指一下一下敲着自己的太阳穴,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摇摇头。

他们开工得是真的太早了,撕开第一卷胶带的时候,常磐庄吾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他那发自内心深处的欣喜让他停不下手中的动作。明光院盖茨似乎是察觉到了,想要说点什么,又像被他的笑容阻止了一般,最终只是陪着他一起胡闹一样加固着窗户。

毕竟每年都少说有那么一次这样贴窗户的经历,庄吾倒是很快就完成了自己负责的那几扇窗户,他装作继续忙活的样子悄悄望向另一旁的盖茨,少年的动作不太熟练却很认真,为了撕开胶带拉长的手臂和身姿,阳光闪过时似乎能看清浅浅的肌肉轮廓线。

他悄悄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心中感叹真不愧是未来的战士。

他俩忙活了一个下午,把绝大部分窗户都加固好了,还把放在窗户边上的小摆件全部都收到空房间里,那些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了一阵子,似乎是在抱怨他俩过分的积极。

叔父和月读也在晚饭时数落了他俩热血上头一般的积极,明光院在旁边仿佛无事发生一样喝着味噌汤,庄吾笑着说反正总是要加固的。

“这也太早了……”

“叔父也不想和去年一样差一点就被水淹了对吧。”

他笑眯眯地应付着叔父的抱怨,只是想把自己的后悔冲淡些。

但入夜后,这些没能散去的后悔变得浓烈且难缠。

他躺在床上,因为加固了窗户,漏进来的光也少了不少。或许是月光,抑或者是路灯悄悄溜进来了,像是寻求温暖的野猫。他望着墨染一般的天花板发了会呆,睡意似乎是被深夜时间的缓慢流逝冲淡了,等他再往窗边看去,那里已经是一片漆黑。

沉入漆黑的夜晚太过安静了,他仿佛被这片寂静同化般,甚至想要屏住呼吸。

他又听见了心跳声,他自己的心跳声,像是要打破这寂静一般,又像是在挣扎着,不想被这漆黑吞噬一般。

是这样吗?

常磐庄吾放弃了屏住呼吸,他长舒一口气,就像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这吐息打在他的被子上,又沉入了寂静里。

他合上眼睛,漆黑一点点包围了他。

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从后脑勺,更确切地说是从自己的脑子里传来的,自己的声音。

不知道哪里来的常磐庄吾,用有些悲伤,有很多寂寞和孤独的声音对自己说:“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这是倒计时。”

他再也睡不着了。

常磐庄吾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大脑刚刚闯入了多少奇奇怪怪的记忆和声音,他只知道自己再也睡不着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动作很快很轻,像是害怕打扰到漆黑的沉默,又像是急于从这沉默里逃出去。

他站在明光院盖茨的房间门口时又犹豫了一下,但手上的动作先于他的犹豫——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有些意外的“嗯?”

于是他推开了门,从一片黑暗冲进另一片黑暗,寻着声音在黑暗里确定了另一个醒着的人大概的位置,几乎是飞扑过去,抱住那个人的肩膀。

然后用拼了命才压抑下来的声音说:

“反正也是睡不着,一起去旅行吧。”

明光院盖茨觉得今夜并不平静。

他坐在铺好的床沿上,还没有换上睡衣,有那么一个瞬间他都要以为自己即将被这黑夜吞没了。

然后传来了敲门声,他很意外地“嗯”了一声,一只夜行的松鼠就莽撞地推开门窜到他的身前。

明光院盖茨觉得他是困昏了头,现在就该一记手刃把他敲晕,然后连拖带拽抱回床上让他睡觉,但他自己也困昏了头,在本该说“你困糊涂了,快去睡觉”的时刻却下意识回答了一句:“真拿你没办法。”

后半句话还没被他咽回去,他就对上了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他定是昏了头才会觉得那双眼睛在发光。

常磐庄吾就像是害怕他反悔一般,拉住他的手腕,把他从房间里拽了出来。明光院盖茨没想过他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枚被松鼠紧紧抓住的松子,这只松鼠灵活地冲下木制楼梯,没发出一点响声,催促着他换好鞋子然后把他拉进满是风与月光的街道上。

他们俩之中必定有谁疯掉了,不排除是他俩都疯掉的可能性。

夏夜的风夹杂着吹不散的闷热和草木腐烂的香味,明光院盖茨在明亮的月光下打了第一个哈欠,希望没有夜巡的警察把他俩逮到。

常磐庄吾就像白天灌下了三杯咖啡一样精神抖擞,他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打开地图,拨来划去,想当场做一套旅游计划。

明光院盖茨又打了一个哈欠,不放心地问道:“你这是什么计划都没有就冲出来了吗?”

松鼠对着他万能的松子点点头,眼睛里的光还没有散去,万能的松子看着他在夏夜的风里打出一个喷嚏,皱着眉摇摇头,叫出来了来自未来的时间魔神。

这个时间不会有任何人在意,他把常磐庄吾扔进时间魔神里,然后把跳跃地点设定在了同时间点的这座城市的上空,沉入黑夜的城市就在电子屏上缓慢撑开。

“你倒是做好准备了再冲出来呀。”他忍住了第三个哈欠,继续说,“你还真是随心所欲的……”

还没说完他就被常磐庄吾一只手捂住了嘴。

事发突然,多少打消了他的睡意,罪魁祸首笑眯眯地看着他,仿佛不知疲惫,另一只手拿着的手机上面显示着一个地点,明光院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辨认出那是附近的一处海滩。

“呜呜呜唔……”

(“那就把那里设定成终点直接跳跃过去呀,你知道怎么操作的。”)

年轻的,任性的魔王笑着摇摇头,不熟练地用非惯用手操作了几下,把路线导航调了出来。

“盖茨和我一起走过去吧,反正也不远。”

明光院盖茨看着他,从那双亮晶晶的眼里什么也读不出来,想要说什么,那只捂住他嘴……或者说那些按在他嘴唇上的手指就像铁了心不离开一般。

他只能,只好,点点头,希望年轻的魔王能看懂他的无可奈何。

年轻的魔王装作什么也没注意到的样子。

他俩最后挑了个不近不远的十字路口的路灯旁落下,巨大的时间魔神悄悄隐藏进黑夜里。明光院抬头看着在路灯的光柱下飞舞的蚊虫,又看了看穿着短袖出来的常磐庄吾,心想待会可有的他好受的。

常磐庄吾摆弄着手机,算是知道了大概应该怎么走,他本想和刚刚冲出来时一样,一把抓过盖茨的手腕,却被躲开了。

明光院盖茨意识到虽然是空无一人的深夜街道,两个男人手牵着手走去海边这种事还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他借着一个伸懒腰的动作躲开了伸出爪子的松鼠,然后就像是自然而然地把手被在脑后。

松鼠的眼睛直愣愣地看了他几秒,很快又像弯月一般盛满笑意,他指了指一个方向,两人就像是放学后走在回家路上的高中生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奇奇怪怪的东西,走进那一团团被路灯切割开来的黑暗里。

明光院盖茨留意着四处,似乎是没有夜巡的警察,常磐庄吾倒是在一旁从萤火虫讲到了江之岛,察觉到了他的走神,悄悄往他那边靠近了半个身位,坏心眼地压低了声音,说道:“盖茨知道什么是‘玛丽的电话’吗?”

明光院本来就有些紧张,绷着的精神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吓惊到,发出一声短促的“唔呃”,猛地往他身后一躲。

常磐庄吾被他这么一躲也躲愣住了,倒是脸上坏心眼的笑容越来越抑制不住。

“原来盖茨你害怕这种怪谈吗?”

他感觉身后的人像是一只炸毛的猫,甚至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停停停不要再说了——”

“那你听说过……”

“没听说过但是你不要再说了——”

“只要把自己的手机关机,取出电池然后……”

“你不要说了……别说了!”

常磐庄吾停下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人果不其然撞在了他后背,接连的“对不起”之中夹杂了一句“怎么了。”

他趁此机会抓住了之前躲开的手腕,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指了指眼前。

“我们到了。”

明光院盖茨看向他手指的方向。

夜风吹散了他眼前的模糊,海水拍击着沙滩的声音,混在海浪里,几乎听不清。月光被海水反射,似乎要照亮整片海滩,又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更深远的黑暗吞下去。

他被牵着手腕走近那片海滩。沙粒从鞋子的接缝处悄悄钻进去,吱咯吱咯的声音也被海浪掩盖下去了。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手被松开了,他看着常磐庄吾把裤腿挽起,像是考虑了一下,把鞋袜也脱掉了,就那么慢慢地走向海浪。

海水是那么冰凉,一直如此,也将永远如此。常磐庄吾想要沉浸在这份冰凉里。

他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先前难以抑制的欣喜雀跃掩盖住了,现在冰凉的海水把那些喜悦冲得淡了些。心跳声又开始占据他的听觉,一瞬间海浪声也变得十分遥远。

这是倒计时。

他知道的,他明白的。

甚至,他可以现在就让这倒计时停下。

“——!”

听不清的海浪声吗?

他感觉自己的衣领被拉住了,一个声音穿透他的心跳声传了过来。

“很危险的!庄……时王!”

海浪声一下子被放大了,大到掩盖了心跳声,他心里留下一份小小的遗憾,和一份后怕。

他回过头,月光下他能很清楚地看见未来的战士的脸。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皱眉和担忧。

“你还好吗?”

他听见这么一句小心翼翼的询问。

他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

“真的没问题吗?”

明光院盖茨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这样反常的举动和先前过于振奋的精神状态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而那家伙就和他躲开伸过来想要握住手腕的手一样,一个歪头避开了。

刻意又仿佛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他对上那双眼睛,本就这么打算把手收回去,却半路改了主意。手稍微往下一伸,捏住对面那人的脸。

“呜噗!”

一声吃痛声,他看见身前的人眼里雾气一样的东西散开了,沉在眼瞳的湖底的星星又开始闪烁着。

“呜……干什么啦!”

常磐庄吾揉着自己被捏红的脸,鼓了一下腮帮。

明光院这才收回了手,指尖的触感有些不真实,他最后只是问了一句:“这下清醒了吗?”

话音刚落,先前几近要吞没海浪的黑暗坠落了下来,压在天边的云层终于承载不住那些悲伤,那些孤独和难以言表的自卑感,于是一场雨就这么坠落了下来,在站在海滩上的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这么坠落了下来。

似乎是想要让这两个被一时的热情冲昏头脑的家伙清醒一点。

常磐庄吾看着眼前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吓到眉头紧锁的盖茨,突然笑了起来,和先前一直挂在脸上的,作为一层伪装面具的,柔和的微笑不同。

是一次畅快而彻底的笑。

他站在雨里,他们俩站在雨里,雨水滴落的声音被沙地减轻了不少,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就像是这突如其来的雨,明光院盖茨努力在雨幕里分辨对面那个孩子的表情。

他却看不清了。

只能从那阵笑声里,勉强察觉到他是真的很开心。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把湿漉漉的年轻魔王推进时间魔神里时,他这样小声感叹道。

年轻的魔王像刚刚洗完澡的宠物犬,用力摇晃着脑袋,想把裹在发丝上的雨水甩掉。

明光院盖茨刚刚擦干脸上的水,又被宠物犬甩水波及,水珠又拍在了他的脸上。

他呆愣了一下,身旁是宠物犬窸窸窣窣的笑声。

“你这家伙!”

他又好气又好笑,扔了条毛巾糊在宠物犬脸上,顺势把他摁坐在地上帮他擦头发。

借着未来科技把衣服上的水烘干……或者说烤干,收拾整理一切弄完,两人再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后半夜。

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已经停了,夏天天亮得早,天边的暗色已经开始隐隐泛红。

明光院盖茨忙活了一阵子疲惫感也上来了,他赶在自己睡过去前问坐在一边划弄着手机的常磐庄吾:“接下来你想去哪里?”

“唔,不过这个时间已经不是来不及去祭典了……上次说想去法国,盖茨你有护照吗?”

他打了这个夜晚不知道第多少个哈欠,头昏昏沉沉的,看样子夏天的雨还是不容小视,随口回答道:“未来可没有那种东西……应该是有过,不过后来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说出口就意识到了这句话的不妥之处,赶紧小声补上了一句“抱歉”。

常磐庄吾点开世界时间,想了想还是关上了。

“这样啊……这样去法国可能还是不太方便,唔……”

他陷入了沉思,大概也没注意到明光院盖茨话语里的暗语和之后紧跟着的一声道歉。

像是想补偿他一般。

明光院盖茨突然主动开口说道:“说不定,还是能去祭典。”

如果只是前进到稍微早一点的过去,只是去逛逛祭典,不对过去造成太严重的干涉。

他全然忘记自己便是对过去最严重的干涉。

常磐庄吾看着他,歪了歪头,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慢慢涌上来的快乐。

明光院没有说出更多的解释,只是摆弄着时间跳跃系统,搜寻着距离这个时间点最近的一次祭典。

他们最终在山林间落下,天空却是黄昏时的醉人色彩。

常磐庄吾下意识问了一句:“不要紧吗?”

他连答案都没有听到就被自己的心跳声吞没。

或许是他听错了,或许是他把能乐的鼓点声误认成了自己的心跳。

可他听不见别的什么声音了,只有那富有节奏感的跳动声在他耳边,就像是在确认停摆的手表是否还能正常运转,就像是残忍的神明在提醒他最后的日子快要到了。

这是倒计时。

他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身体要往后倾倒,仿佛站在悬崖边沿,仿佛要跌落至深渊。

然后他感觉有什么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那个人的手上有着薄茧,还有结疤的伤口,而他自己的手上只有被铅笔磨出的茧,贴在中指指尖旁。

那只手只是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

然后把他拉出心跳声的深渊。

“不要紧的。”

他听见明光院盖茨无比坚定的声音。

他一下子回到了黄昏时的祭典,远远传来的能乐的鼓点声被人们的喧哗声盖住了。他闻到了炒面的香味,还有苹果糖的甜腻,眯着眼似乎可以看见小摊上冒出的热气,甚至还能听见柴鱼花在热气蒸腾下抖动的声音。他想起来自己冲出来太急什么也没有带,却感觉被牵住的那只手突然被塞过来一小把硬币。

明光院盖茨本想说,你想去玩什么可以自己去,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想去玩什么,我陪你去。”

在未来还没有崩坏掉的时候,他多少也和朋友一起去过夏日祭,但仔细想来那个时候已经隔得太远了,遥远到他很难回忆起那个时候的夏日祭和现在的有什么不同。

常磐庄吾把硬币收到另一只空出来的手里,返回来又像是害怕他逃走一般用力握住了先前把他拽出来的那只手,说道:“那就,哪里都去看看吧。”

大概是找到了一个还算是旅游热点的小山村,来参加祭典的游人还真不少,逆行的游人偶尔会有想要从他俩中间的空档穿过,却被常磐庄吾死死牵着的胳膊拦住了。他一面笑着冲身旁的人道歉一面拉着盖茨在人群里穿梭,一瞬间都要以为他们自己是两尾鱼,不断拨开水流往前游着。

所以他才在捞金鱼的摊位前停下了。

明光院盖茨透过那个已经破掉的小纸网看着池里的金鱼,它们从那个破洞里探出头来,又摆尾离去。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小纸网的质量差是一方面的问题,他用错方向的力度也是一方面的问题。

一旁的常磐庄吾比他更笨拙,摊主打趣问他俩,是不是第一次捞金鱼,又快又狠,破了好些网。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旁边的庄吾却很认真的点点头,举起破掉的纸网像拿放大镜一样摆在眼前:“严格来说是我第一次和朋友一起捞金鱼,以前看别人捞的时候还感觉很简单,没想到这么难。”

明光院盖茨的笑容僵在脸上,摊主笑眯眯地问要不要听听经验之谈,庄吾一边说着要听一边又给出两个纸网的钱,虽然几分钟后他俩还是隔着破洞大眼瞪小眼。

“接下来去那边看看吧!”

虽然结果是一无所获,但是常磐庄吾似乎是没有被过去的悲伤和孤独吞没,拉着盖茨往下一个目标前进。盖茨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不出意外看见了射击摊,特等奖那一排摆满了各种花色的毛绒玩具。

“唔你想要哪一个?”

他顺便问了一句,拉着他的常磐庄吾眯着眼看向摊位,他以为会是某一只被挤得楚楚可怜的毛绒,却听见庄吾的回答:“四等奖的……狐狸和狸猫的挂件。”

他也眯着眼看过去,那是小小的一组两个的挂件,圆鼓鼓的小狐狸和圆鼓鼓的狸猫,安静地躺在垫毯上,似乎是把摊位上照明用的灯光当作是太阳,悠闲地睡着觉。

在庄吾打偏第三枚子弹的时候,盖茨接手了,他估计着祭典摊上的玩具枪多少都有些调整,在毫不意外地打偏第四枚子弹后,第五枚虽然偏了点,但还是命中了小挂件下面的靶子。

拿到挂件时他直接都递给了庄吾,未来的魔王拎着两个挂件对比了一下,最后把狐狸的那枚塞到了盖茨手里。

他疑惑地抬头看向庄吾,只听见一句不知所以然的“盖茨和这只狸猫太像了所以给你狐狸。”

他把圆鼓鼓的狐狸收到衣服的口袋里,就像一只小小的狐狸睡了过去。

转眼看见眯眼笑得很开心的庄吾,心说他倒更像只狐狸。

他俩最后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一人一枚章鱼烧分着吃。柴鱼花的舞姿被酱料掩埋了,刚出锅的章鱼烧烫口,两人一面吃一面呼着气。固执地穿着长袖的盖茨还好,庄吾被蚊子袭击了个惨,他隔一会就去抓抓胳膊,上面一排红点和抓痕在祭典的照明下显得还有些骇人。

“还有什么地方想去吗?或者先回时间魔神给你找点药去?”

盖茨扔掉吃完剩下的垃圾回来,顺手买了两支苹果糖,递给庄吾一支后问道。

苹果糖甜甜的,咬开那层厚厚的糖壳里面却是酸涩的果子,常磐庄吾咬了一口决定只吃糖壳,听见盖茨的问题,看向了天空里的云。

他想方才海滩边的暴雨,为了逛祭典他们大概是来到了原本还在家里忙活着贴胶带的时间点,此时要比他们刚刚跑出来的时候还要早些,如果这时候回去肯定会引发时间跳跃问题,所以盖茨才会问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他把糖转了一边,继续咬着甜美的糖壳,稍微被汗打湿的额头感受到了夜风的清凉,他看着盖茨吃苹果糖鼓起来的腮帮。

“有点想看看台风来的那天。”

一旁吃着苹果糖等他回答的盖茨被他这句话吓到差点折断糖棍,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沉默许久吐出惊人言语的少年,却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开玩笑。

“你别后悔。”

明光院盖茨看着常磐庄吾给胳膊上的红点上药,半天挤出来这么一句话。

“不会的,倒是盖茨答应下来了我还很意外。”

“为什么这么说?”

他注意到少年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因为,虽然盖茨经常一冲动就作出什么决定,但是这么无理取闹的请求都答应下来了……”

他愣住,说不出话来,只是皱了皱眉。

时间跳跃确定的时间点是台风尚未登陆,只有大雨来袭的时候,他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和常磐庄吾会在哪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把地点选到了九时五时堂附近的楼房屋顶上。

从时间魔神里出来他俩就被雨势冲了个清醒,方才祭典游玩时的闷热一下子被大雨冲了个透心凉。

像是害怕他被什么声音蛊惑,又像是害怕他一个不稳从楼顶上滑倒一样,明光院盖茨紧紧抓住了常磐庄吾的手。

整个世界都蒙在了吵闹的雨丝里,过于密集的雨丝交织在一起,他们身旁的景色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雨丝交织出的无边无际的白。

他又一次握紧了庄吾的手。

那只手轻轻颤抖着,就像是陷进噩梦时的不安,又像是溺水者的挣扎。

常磐庄吾在经历什么呢?

他在心里这样问,或许他应该大声问出来,或许他应该直接问出来。

他的声音却被交织的雨丝奏起的乐声盖了过去,他仿佛短时间里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利。

他只好,紧紧握住那只手。

常磐庄吾听见无数钟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他想,他肯定不太适应时间跳跃,每次都会被这样的问题困扰上一阵子。

他想,这次他肯定又把什么声音当作是心跳声、当作是倒计时了。

他想,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想,只要赶在倒计时结束前,把想要说出去的话语,想要表达的情感,全部全部倾吐出来,倒计时也没有了意义。

于是他,把思考已久的腹稿翻了出来,那些话语已经在舌尖了,然而张开嘴这个动作是那么痛苦,就像是要把自己的胸口破开去取出那枚心脏一般。

他感觉到了手指间传来的力度。

也感受到了盖茨的目光,还有那无法说出话的焦急。

他本该知道的,他早就知道的。

于是他,下定决心,哪怕每说一个字就要忍受一次钻心的痛楚。

“盖茨。”

“嗯?”

“这是我,这个夏天,最快乐的日子。”

不仅仅是这么一句。

不仅仅是这么一句话。

他还想把剩下的心情说出口。

雨水却铁了心想要打断他的话语一般,更加猛烈地坠落下来。

他被黑暗吞噬。

醒来的时候他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额头上贴着降温片,冰凉的感觉已经散了不少。

窗户发出巨大的声响,窗外很暗,看不清景色,大概是台风登陆的缘故。

他想不起现在是什么时候,从床上坐起来时觉得腹部传来一阵饥饿感。

他换好衣服,准备去楼下找点吃的,却发现双腿使不上力。

不过既然台风已经登陆了。

他,他们大概也回去了吧。

常磐庄吾闭上眼,深呼吸后很认真很认真地去听,确认是否还能听见那个过分响亮的心跳声。

那个无形的倒计时。

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把手放到胸口,还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但那个时不时出现的倒计时声,却再也没出现过。

“喂,快回被子里去别着凉了。”

明光院盖茨一手稳着托盘一手敲了敲他房间的门。

他看见刚刚苏醒的少年眼里点亮的火光,掺杂着喜悦与难以置信。

他手里的托盘里有刚刚烧好的粥,里面加了切碎的姜丝和碎肉,有温水,有退烧用的降温片。

“你可真是,随心所欲的魔王。”

他一边把人赶回被子里一边说,稳稳当当地把托盘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柜。

“话也是只说一半就倒下。”

他熟练地换了一片新的退烧片。

手里的动作又停了一下。

常磐庄吾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因为没拦住你,还害得你直接发高烧了,所以我决定留下来陪你一阵子作为补偿。”

“但就算是这么说也很牵强吧……”

明光院盖茨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他温水。

“只是我觉得……就这么回到未来,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常磐庄吾含了一口水,舌尖传来些许刺痛,似乎是在证明那天夜晚吃到的烫嘴的章鱼烧不是自己的梦。

“并且你似乎还有什么要说的,我也应该和你好好讨论一下,你……我希望你不要在未来成为什么样的王。”

“也不对,总之就是,我觉得我应该继续陪着你一段时间。免得你再像这次这样胡闹。”

他等着庄吾喝完那杯水,然后示意他自己去吃粥。

“谢谢。”

常磐庄吾哑着嗓子,快要哭出来的感觉,却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还请你,多陪我一段时间了。”

在我说出真心话之前。

在我说出,和你一同度过的时光,真的很开心,很舍不得,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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